瓶邪【一直很安靜】章一



悶油瓶又失蹤了。

接到胖子打來電話說小哥趁著半夜跑出醫院的消息,其實,我並不怎麼驚訝。

怎麼說呢,可能是我去探視他的那一天,他的眼神和那一次的爭執就有這個預感,他會走,離開我跟胖子,走的遠遠的。

說來好笑,我跟他怎麼可能會有爭執,頂多是我一個人在鬧情緒胡言亂語罷了,而他從頭到尾只是沉默安靜的看著我,在那無波無瀾的深色黑眸裡,彷彿我所做出的一切行為都與他無關,絲毫進不了他的世界。

 

也許,就是這樣的體認,讓我一向以頭腦冷靜思緒清晰瞬間失了控。

 

眼前的這個人,即使失了憶仍是畫地自限拒絕別人的關懷處在他自己的象牙塔裡,明明是他最該表現出慌張、害怕、無助等一切失憶的種種樣貌,偏偏他平靜的好像沒他的事一樣,就連詢問自己是誰還有我們是他的誰,也顯得沒有什麼所謂。

我真的很懷疑,這個世界到底能有什麼能入的了他的眼,有什麼是他在乎的?

 

在北京的醫院裡陪在悶油瓶身邊的那幾天,面容上掛著的一直是扯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,我知道通紅憔悴的雙眼配上這笑鐵定不合稱,可我沒辦法,幾天來的壓抑、還未緩下來的死裡逃生,悶油瓶的精神狀況等等,讓我處在極度情緒崩潰邊緣。

所以,因為一句在平時聽起來不怎麼樣的話,卻讓我整個爆發出來。

 

他說:「我想去以往那些地方看看。」

我正在削蘋果的手突然之間頓了一下,非常惶恐的抬起頭來盯著他看。

天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聽到悶油瓶想再下斗,再去以前的那些地方,那些記憶太可怕,我一點也不想再讓他去接觸那些。

他不懂的為自己心疼,可看他這樣漫無目的地找尋著過去,那不經意流露出寂寞的眼神,我都替他痛了起來。

 

「小、小哥。」

聽到我明顯顯得顫抖的叫喚,他仍是沉靜的看向我,說出我最恨的一句話。「就我一個人去,你不必來,吳邪。」

 

什麼叫做我一個人,什麼叫做你不必來。

為什麼就非得要你啊我啊,劃分的這麼清楚?

悶油瓶這個樣子讓我覺得,這些日子所有付出的關懷還有時時刻刻擔心他的我像個傻瓜,他老大醫院住夠了身體好了就立即要離開要與我劃清界線、分道揚鑣。

 

「為什麼?」

我覺得我太陽穴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,手不自覺得握的死緊,身體一陣一陣的顫動,我死命克制著才能忍住衝上前抓住他的衝動。

 

沉默了好一陣,悶油瓶才冷冷道:「我的事,與你沒有關係。」

 

「你他娘的怎麼會和我沒有關係!!!」聽到這句話我終於忍不住的爆發出來。

「為什麼你總是這樣啊!拒絕別人的關心、拒絕別人的靠近,開心的時候就來不開心的時候拍拍屁股搞失蹤,一句話不說就走,你就沒想過我會擔心、會難過的嗎?」

我衝過去不顧一切的朝他胸口跩起悶油瓶,一股腦的就把心裡想了千百次的話給吼了出來。

 

「你就不能依靠別人一點?你什麼事都自己擔自己扛,弄的自己一身的傷,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、讓我………」讓我很難受,讓我很心疼,你知道嗎………

看著那雙一開始顯得有些驚訝而後慢慢又恢復原本無波的黑眸,等我回過神來之後,那差一點衝出口的話,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。

 

這一下子我整個清醒了,被我自己下意識吼出來的話給驚的夠嗆。

我對這悶油瓶的事一直以來都很上心,原本以為人家救過我無數次,要不是悶油瓶小爺我哪能活到這時啊我,所以只要有關這瓶子的事,不管多大多小,只要是自己能幫的上忙的就絕對二話不說特別留意上心的去做。

 

這看在胖子眼裡,他總猥褻逗弄他那賊眼調侃我說:天真啊,你對小哥還真是無微不至、細心體貼的像個小媳婦似的,小哥有你可真是有福氣啊……

我扯笑回巴他一掌:說什麼瞎扯淡,我這叫哥們的情操,誰像你思想齷齪老是想到那些有沒的。

我也沒求什麼別的,就是希望悶油瓶能開心點,像他那麼悶的人能夠有所依靠,能藉由一些溫暖與關懷,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伶伶的一個人。

 

所以,我才會、我才會如此的………

 

 

「我操,天真你做啥?快放開小哥。」

胖子抱著一大桶的炸雞,給眼前不知道上演哪齣戲的我們嚇的掉了一地的雞,連忙的來扯開我和悶油瓶。

他看看我,又轉頭看看悶油瓶,可能期望我給他解釋解釋這啥情況的,見我抿著嘴半天不說話,他只得自顧自的說:「啥事不能好好講,要這樣動手動腳的啊?天真你不是不知道小哥受不得刺激,你這樣不好,去去跟胖爺到外邊吸吸新鮮空氣看看漂亮護士小妞,指不定心情就好了。」

一邊說一邊跩著我胳臂的將我往病房外扯,而我也悶不吭聲的由著他扯,頭低低的再也沒看悶油瓶一眼。

 

直到出了醫院,胖子把我拉到側門外的一旁矮樹邊,這會兒天正下著綿綿細雨,是了,現在都煙花三月,也差不多到了梅雨季,下雨本是正常,只不過這雨下的小爺我心裡悶的很,一股氣憋在心頭上難受極了。

 

「現在就你跟我,小哥不在沒別人,跟胖爺說說,你這是怎麼回事?」

 

我仍是盯著地板看沒有抬起頭來,微微發抖的手煩躁的拿出菸來,我現在很需要它來冷靜冷靜我來的莫名其妙的脾氣,我並不明白為什麼只要碰到悶油瓶的事,我那頗為自豪的冷靜總是能消失的非常透徹。

「你怎麼回事,小哥不講那是正常,現在你也學他來個悶不吭聲,真當胖子我是未卜先知不成?」

見我菸都抽了快完仍半天不說話,胖子這會兒也來了脾氣,也難怪這些天他來來回回也跑了不少趟也累了,再好的脾氣也磨的差不多光了。

出了這事大夥兒誰都不好過,除了那個好像是別人家的事的悶油瓶子。

 

想到那人、那挨千刀悶不吭聲的瓶子,心裡就是一陣說不出的難受………

 

「沒事,胖子我……我就是心裡難受………」

 

「唉,出了這事大伙兒都不好過………天真,我看你這些天寸步不離的顧著小哥也累了,你休息休息個幾天,胖爺我顧好小哥,你回杭州吧,出來這麼久你都沒回去過,你店總該回去看看,再說了,北京離杭州才丁點大的距離,有事電話給你,你就放心吧。」

 

胖子估計是怕我這會兒發神經的惹了悶油瓶,我面皮薄的怕我見他覺得尷尬。

平常覺得胖子的神經比千年神木還粗,這時候感到他心思其實細膩。

只不過,我還是不放心讓這個見錢眼就開,見妹心放蕩的傢伙照顧悶油瓶。

 

「不了,我還是放心不下………」

「天 真同志,你這樣說就太不給我胖爺面子了,好端端的一個人我還會看丟了不成,雖然小哥是極高級專業的失蹤人士,但他現在失憶的嘛,肯定也把自個兒愛失蹤的習 慣給忘了,乖乖地待在醫院的,我說你啊,眼睛紅的兔子都給你嚇倒,臉蒼白的比禁婆還禁恐怖,憔悴成這樣的就別他娘的死硬撐,你若倒了胖爺可沒個分身再照顧 你!」

 

樣子很糟嗎?

不可否認的這幾天還真的沒什麼睡,幾乎都是在悶油瓶的病床邊上的小沙發上胡亂瞇著,加上潛意識裡的恐懼並未消退,導致夜裡總是會嚇的醒來,睡眠不足和壓抑著情緒的雙重壓力,今天聽著悶瓶子的話一整個就爆發,這簡直砸了小爺我脾氣好的出名的招牌。

 

後來我還是硬給胖子逼回杭州的,那天他說到口都乾了,我才猶猶豫豫的回當初剛來北京臨時租下卻沒回幾次的房間,休息一下午,晚上胖子來就塞給我明天回杭州的機票。

 

我嘆了口氣,胖子走時還叨叨唸唸著也是為了我好,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都出口了,也罷,他都擺明讓我走,我也不好死皮賴臉待在這,還是回我的古董店沈澱沈澱心情。

我有點自暴自棄的想,就讓時間沖淡這纏繞在我和悶油瓶之間那不好的氛圍吧。

 

然而,後來我總想起,如果那時我不要走,而是好好的陪在悶油瓶身邊的話,之後的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殘酷的發生。

 

 

只是,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………

命運的滾輪,已經無可避免殘酷的向前推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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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天倪盡頭,何處有香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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